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意外的人生

 

      來自上海的陳雍媽媽,個性豪爽,能言善道,說起話來表情、動作都十分生動,調子極快,和一般人心目中的「外配」形象,有很大的差異;和「上海大女人」的樣子,倒是幾分相合。

 

 

     

 

 

      陳雍媽媽不僅重視自己孩子的教育,也是學校的志工媽媽。從大女兒進國小起到現在,她每天送女兒上學後,就留在女兒的班上,一直到早上九點,至於工作重點,週二、四,是晨間導讀時間,為所有孩子讀繪本故事,週一、三、五,則是輔導一些程度較差的外配、原住民子女功課。她也是新成立的桃園外配中心志工團的幹部,常陪同社工去訪視其他外配,是社工的好夥伴。

 

      但別以為是陳雍媽媽「命好」,有錢有閒,所以來做志工。其實,為了養家活口,陳雍媽媽一天要打兩份工,早上十點到下午三點,她在麵店幫忙,下午孩子放學,她稍微照顧一下孩子,就去火鍋店上班,這是她的第二份工作。每天回到家,安頓好躺下,總是深夜時分了。她還必須利用兩份工作中間的空檔休息、躺一下,才有足夠的體力。

 

      更難想像的是,就在距離她打工的火鍋店、麵店不遠的地方,有一間頗有規模的快炒店,陳雍媽媽對那裡有很特殊的感情。她回憶說,二○○○年她結婚後來臺灣,從桃園機場出來,「我先生問我要先回家,還是先去工廠看一下,我說去工廠看一看吧,結果就是到這裡,那時候真的是......」當年陳雍媽媽的先生在這裡開修車廠,工廠有兩層樓,有專任的廠長、會計,工人也有十來個,待修的車子擺得滿滿的,生意很好。陳雍媽媽沒有進一步形容她的第一印象,但言語間充滿了惋惜之情,或許是因為從這以後,她經歷了原先沒有想到的各種人生的酸甜苦辣。

 

「懶散」的臺灣先生

 

      陳雍媽媽和先生是經大陸朋友介紹認識的。陳雍媽媽口中的先生人很好,但個性有點「懶散、軟綿綿的」,很會「盧」,她用台語這麼形容,有時候甚且是個濫好人。她旁觀工廠規模大,管理並不完備,公私帳不分,積欠的修理費也不追討,先生也很好說話,而且什麼都想投資,後來又染上賭博,小洞不補變成大洞,後期為了調頭寸更無心經營,終至不可收拾,最後只好躲債去了,家中留下她和兩個孩子。她害怕孩子被綁架,曾經一度帶孩子躲回上海。

 

      先生的車廠經營不善,一家人原先自住的房子賣了還債,改住到工廠裡,在修車廠後期,陳雍媽媽也盡量想法子貼補家用,她學記帳,學中文輸入,在車廠打些零工,例如幫忙烤漆前的貼玻璃紙,還接一些電子組裝的按件計酬的零工回家做,但終究還是保不住。唯一慶幸的是先生離家後,鄰居幫忙,債主也並沒有太為難她,「或許是知道我真的沒錢吧」,她說。

 

      陳雍媽媽一口流利傳神的台語,不免令人好奇。陳雍媽媽說,婆婆不會說國語,她是靠著看電視劇慢慢學的。她學台語,鬧過很多笑話,最經典的是她害喜時想吃馬鈴薯,還自以為聰明的用台語說了要吃「土豆」,結果婆婆買了花生回來,兩人大眼瞪小眼,陳雍媽媽這才知道此土豆非彼土豆,婆媳笑成一團。

 

再難也要扛起來

 

      陳雍媽媽和婆婆感情很好,她說她和婆婆要好的程度,可能連親生媽媽都要嫉妒。「在我最困難的時候,是我婆婆一直給我打氣,她告訴我要扛起來,再難也不要流眼淚給別人看到。」她說,婆婆對她的鼓勵,她感激在心。說起老家,陳雍媽媽的爸爸是標準的上海愛家男人,打毛衣打得比媽媽還要好。對子女的愛,也是沒話說。幾年前,陳雍媽媽回上海,爸爸在機場接她,看著她從一群人中走出來,一直說她是那群人中最美的,只是看到女兒受苦,爸爸先哭了。堅強的陳雍媽媽談起來,忍不住掉淚。媽媽則個性剛強,一知道陳雍媽媽的婚姻狀況,就要她離婚。但是說歸說,還是幫忙照顧陳雍媽媽留在上海的老二,這一次老二成績進步了,媽媽也高興的打電話來報告,原本為女兒有過動傾向而擔心的陳雍媽媽,更是暫時放下心裡的大石頭。

 

      海峽兩邊對陳雍媽媽來說,都是家,但陳雍媽媽最覺得不吐不快的是,臺灣人對大陸人有成見,覺得他們很愛錢。陳雍媽媽極力想證明自己不是這樣的人。她說,她初到臺灣時,因為吃的、用的,都有了,她只有去產檢時才和先生拿錢。反倒是先生,零錢到處亂放,常說零錢不是錢,而她總是把各處集來的零錢放在一起,並沒有把零錢當成私房錢。後來有一回債主上門討債,陳雍媽媽把那些「不值錢」的零錢拿出來救了急,足足有三萬多元,先生這才知道她娶了一個這麼會管錢的太太。

 

別叫我們「大陸妹」

 

      陳雍媽媽也不喜歡「大陸妹」這個字眼,她說,一個寧波朋友的女兒才唸國小,竟被安親班的老師說是「大陸妹」,小女生生氣了,就不肯再去安親班。陳雍媽媽自己也被人這麼叫過,豁達的她可以一笑置之,但是孩子卻不能。她只好告訴女兒,「對,我們是大陸妹,而且我們是臺灣大陸妹,」她還說,孩子如果回到大陸,也會被人說是「台巴子」(上海話),那時不如說自己是大陸臺灣妹,比較貼切。

 

      言談間發現,陳雍媽媽常會說「沒辦法啊」,她的臺灣話比許多土生土長的臺灣人流利,是因為「沒辦法」,她需要和婆婆溝通,但這使得她更能融入臺灣;在學校當志工媽媽也是「沒辦法」,因為沒有其他爸媽要幫忙,更有些媽媽是印尼來的,語言不通,臺籍先生忙著工作,都有心無力,陳雍媽媽寧可少睡些,要多些和女兒相處、瞭解女兒環境的時間,結果讓她更認識臺灣的教育環境,注音符號、建構式數學,也都難不倒她;到外配中心當志工,也讓她知道自己至少有健康的身心,可以養活自己,還有能力幫助別人。

 

     

 

 

      人生的現況確實不盡如人意,然而陳雍媽媽堅定的說,是我自己決定要結婚的,沒有人可以怪,再說不論婚前多謹慎,也算不到所有的狀況,而且人也是會變的,只能說,既然碰上了,就要面對。她舉自己的例子說,在餐廳打工,她連刷鍋子時也唱歌,別人或許會覺得她有什麼好樂的,但是她說,「反正哭哭啼啼也是過,開開心心也是過,還不如開開心心,不然你要怎樣?」她還引用聖嚴法師說的:面對、接受、解決、放下。她認真的說,「真的,你只能這樣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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